大年初一的早晨六点半，家住漳州市漳浦县腊山村的陈阿婆就早早醒来，开始了一天的劳作。陈阿婆名叫陈柚，今年已经72岁了，大过年还起早贪黑为的是再制作一瓮“菜脯”，满足儿女们对“妈妈的味道”的渴望。

闽南人把萝卜叫做“菜头”，萝卜干叫“菜脯”，菜脯配稀饭，这是无数土生土长的闽南人对早餐的记忆。如果是色泽乌黑的陈年老菜脯，这种软化到流油的酸甜美食，只是想想，都会让外出打拼的游子怀念起家乡。但是，随着生活的便利和现代技术的革新，已经很少有人会像陈阿婆这样，用最传统的“笨”办法来加工食物了。

去年冬天，她把将近4袋的萝卜晒干，原来200多斤的新鲜萝卜只剩下30斤左右的菜脯。她说，那些晒干的菜脯，要装到瓮里的时候，还要用炒过的盐巴一层一层撒在上面，这样能进一步减少萝卜的水分，藏个四五十年也不会坏。

眼前，晒在自制的竹棚上的菜脯，是她的又一“杰作”。大年初一下午，刚从外地回来的小儿子把“晒菜脯”的画面分享到微信朋友圈，没有任何文字描述，却很快引来了一百多位友人的点赞和好奇的询问。时代变迁，让很多原本生长在农村的人，都对农村和农事陌生了。

菜脯好吃，加工不易。去年冬至前，陈阿婆的女儿把地里种的箩卜拔起来，去掉茎叶、须根；二儿子负责用摩托车一袋袋运到家里的院子。儿女们各自去忙自己的家事后，陈妈妈就独自拿出大桶，放在水井旁，把七袋的萝卜掏出来，放到木桶里逐个洗干净。

这一洗，洗到忘了时间。等她洗完并意识到胃不舒服的时候，已经是午后一点多。而她还没吃饭，连饭都还没煮。

匆匆喝下一碗燕麦片后，陈阿婆赶紧又去晒菜脯了。

院子里，几条木板凳上放着她用竹条制作的简易晒板，那是她自己去砍竹子回来编制的。

从萝卜到菜脯的过程，是有很多讲究的。

种萝卜的地，是陈阿婆嫁在本村的女儿挑的。要黄泥的土，这样酸性比较高的土壤种出来的萝卜更水灵，口感更好。萝卜挑选的是本地种子，只能是冬季种植的。这种萝卜皮薄，口感较好。如果是韩国的萝卜品种，什么季节都能种，皮厚耐运输，好看却不好吃。

随着岁月流逝，乡下人越来越怀念老菜脯。陈阿婆的女婿说，以前他的父母在的时候，每年都有留存老菜脯，却不知道这些老菜脯都是宝贝；而台湾人来本地投资，都会走街串巷来收购老菜脯。女婿坚持生态种植萝卜，施肥不用化肥，而用土杂肥，还专门去买养殖户的羊粪来发酵当肥料。

萝卜收割回来，洗净擦干后放到阳光下晒。等晒到有点软了，就是“蹈菜脯”的工序，也是“腌”的过程。把曝晒后的萝卜放到桶里（以前是在野外专门挖坑），一层萝卜一层盐，人站上去踩，踩实了再压上大石块，密封。第二天早上，再把已经腌制过的萝卜一条条拿出去晒，如此循环往复20多天，直至萝卜变为干硬的金黄色菜脯。

陈阿婆说，眼前的这些菜脯，还要再晒个十天左右才能收藏起来。而这些最终要被装在瓮子里封存的菜脯，还要压实，用黄泥或者蜡纸封口，避免“走气”。半年一年之后，瓮才会被打开，开始食用已经又发酵过的菜脯。当然，还有一部分菜脯是放在小坛里密封，要等很多年以后再打开食用。

随着越来越多人对菜脯的追捧，菜脯也越老越值钱。媒体曾报道，广东一个患有侏儒症的店家为给父亲挣钱治病，尝试着在网上卖菜脯贴补生活，在2015年“双十一”一天卖出15万元。在闽南乡间，10年以上的“老菜脯”，会直接用来泡水喝“治病”。

陈阿婆在外工作的小儿子，喜欢把“妈妈的味道”的老菜脯带在身边，生病的时候，他吃不下饭，只要咬两口老菜脯，感觉整个人都好了。这老菜脯，似乎也成了不少游子乡愁的慰藉了。在美国打球的NBA球星林书豪曾经表示，自己最喜欢吃的是台湾阿嬷做的“菜脯蛋”。林书豪的祖籍就在漳浦。

据说，萝卜当药已经有千年历史。《食疗本草》说萝卜“利五脏，轻身，令人白净肌细”。在民间，还有“萝卜上市，药店关门”的说法，甚至有“冬吃萝卜，夏喝茶，医生改行拿钉耙”的说法。而老菜脯，除了被认为具有清凉降火、帮助消化、消食去积、健脾化滞、润肠通便、滋阴补肾、降低血糖等功效外，还被发现有利于减肥，能促进人体对营养物质的消化吸收，能分解掉致癌的亚硝胺。

如今，市场上也出现冒充年份悠久的老萝卜干，那种靠加入酱油或红糖迅速催“老”的东西，就没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美味和功效。（林长生）